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遁山饰利非常地害怕,特别是当她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逃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之地、又被完全不认识的陌生的魔术师小男孩“抓住”了的时候。
虽然清醒过来了,但她的脑子里的思绪还是如一团乱麻般搅在了一起。她对意识模糊的时候自己说的话奇妙地有着印象,可她却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,却也并没有为此感到疑惑。或许是在那巨大的冲击之后,这些小事都似乎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吧,毕竟,她连自己说出了自己是“杀人犯”这件事都没能感到半点违和。
虽然,在明白自己已经说出自己是杀人犯之后好像反而安心了一些——就像是那种终于不用再忍受谎言带来的不安、不用再处心积虑地想着要怎么才能苟且应对般的释然。
然而当她察觉到这安心的时候,她反而对自身失望起来了:
难道自己只是在为自己的内疚寻求安慰吗?只要没有被责难杀人的罪过,就可以放下心吗?
这样的自己,简直就不是人。
她因此对主动地靠近了她的小男孩产生了似乎非常不讲道理的警惕。可在那同时,又自暴自弃般开始希望对方将自己杀死了——因为,这样非人的自己,这样亲手杀死了最宝贵的人的自己,还有什么活下去的资格?
可惜现实又背叛了她的祈愿,小男孩不但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,反而表示出了要帮她的意思。不但找来了外套给她穿上以挡住连衣裙上的血渍,还在那之后说着“肚子饿了没?我请你吃晚饭吧。”把她带进了家庭餐厅里。
“好了。现在,可以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了吧?”
“……为什么就这么想要知道?”
楯山饰利也并不是不能告诉他——自己杀了人的结果都已经那么轻巧地说出去了,其中的过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?只是,小男孩不知道的是,这个时候的楯山饰利的心中,充斥着想要去死的绝望。因而,当小男孩兴致勃勃地询问楯山饰利究竟发生了什么,并不明白对方意图的她本能地选择了排斥。
她又不想撒谎,那是她最不擅长做的事,所以干脆就沉默吧。
然而,就在她迷惑着为什么对方要主动地如此表现的时候,她隐约地看见了自小男孩的眼中闪出的光。尽管微弱,她却清楚地看出,那是对“脱离了日常之事终于出现了”的,欣喜与好奇的目光。
这令她戒备,也令她感到不舒服。
她感觉对方就像是在用自己所苦恼着的东西当做消遣一样,所以即使小男孩立马调转话题要她点菜,她也完全没有将紧张的神经放松。耐性在这个时候早就失去了作用,她在胸口的难受的压力下勉强地忍受着。
紧接着,当食物被服务员呈上来时,她的痛苦却从精神上扩展到了肉体上。整整一天也没有吃什么,连水也没有喝过一口的她,在美食的味道的刺激下,一直被消极的激素压抑着的身体忍不住地发出了悲鸣。
好想,去死。
不知是恼怒还是悲伤的感情一股脑地冒了出来,让本就已经非常难受的楯山饰利的胸口更加地发闷了。她忽而只觉得,这个小男孩就是被派来对她降下处罚的使者,就是为了要给她带来痛苦才出现的。
否则的话,自己不会这样地生不如死吧。
那么就这样接受惩罚吧。做好这样的觉悟,小女孩开口说道:
“你……只是觉得有趣才缠上我,想着要从我身上找到乐趣来捉弄我吧?”
结果,她还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。
得到小男孩根本没有否认意思的回复的瞬间,比起就那样接受被神明降下的惩戒折磨下去的命运的坦然,果然,还是厌恶和想要逃避的懦弱更优一筹,占据了她的反应的本能。
逃了出来。
她这才明白,自己何止是没有自杀的勇气,自己是连面对自己的罪孽的勇气都不曾拥有。
好想去到另一个世界。
去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世界。
楯山饰利从家庭餐厅中飞奔逃出,却立马地吸引到了路上行人那林林总总的视线。即使招来目光的原因只是突然跑出来的她过于显眼,她却还是觉得看过来的每个人的视线中都带着恶意的刺。
——自己是,杀人犯。
就像是,被这样提醒。
呼吸与心跳同时骤停,无限接近于呕吐的冲动袭击脊髓。然而身体没有和主观同时停止——仿佛身体已不是自己控制,只接受了大脑在那一瞬之间的“不要看到我!”的想法,加速地跑开、躲进了马路对面街道的阴暗小巷中。
“呜……!”
为什么自己这样地不幸?
为什么自己这样地可悲?
为什么自己这样的,卑鄙?
她向着角落寻求庇护,却只能得到自己无法藏匿在任何地方的绝望的现实。小男孩的声音没过多久就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,总算是,漂亮地击碎了她最后的矜持。
小男孩每迫近一步,她就被逼着往悬崖靠近一步。
想死。
想去死。
——想杀死。
如同穷鼠啮狸,她仅剩的理智也在过载的思维中流逝着。有意地从衣服中取出了用作紧急的卢恩石,有意地开始了激活它的术式,有意地,想要舍弃全部与所有的人性。
杀人是不对的。她有着这样的自觉,可这完全没有成为她住手的理由。
只要彻底成为疯子,成为恶魔,就不会对杀人感到内疚了吧?
反正,这样的事情在魔术师的世界里也是能够被接受的呢。
如此这般危险的想法在她的脑中萌生。
然而,神明连让她彻底放弃做人的资格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予。
“危险!”被这样的高吼打断了进行着的术式与思绪,等到她在双眼看定,眼前的却只有两把分明是冲着自己飞来的匕首。
如果被那匕首刺入脖颈,是否,就能去死了呢?
被扑倒在了地上的楯山饰利看着那渗透着彻骨寒意的锋刃,这样想到。
然而,她却发现自己想要远离那能将自己杀死的刃器。
——啊,是这样吗?
随之而来的,是脖子被强大的腕力卡住的清晰到了极点的触感。
——原来,自己连被杀死的觉悟都没有。
既不敢自杀,也不敢承担,也不敢接受惩罚,甚至,就连作为报应以命偿命都不敢吗?
那么,到底,应该,怎么?
“嘭!”
后脑勺在被突然出现的女人的蛮力作用下,猛地撞上了墙壁。几乎要让她哭出来的疼痛无情地加在了她的脑袋上,却令她阻塞的神经就这样彻底地失灵了。
“……”
怎样,都好了。
干脆就这样吧。
是死是活又很重要吗?
到头来,结果还是只顾着自己的感受,又有什么错吗?
——当然很重要。
——当然是错的。
因为非常清楚地知道,所以,楯山饰利非常清楚地逃避着。
这样的话,被卷入特殊的事件之中,不也是正好吗?
随着神经的崩坏,她竟然觉得被卷入这样的事件中其实是好事了。
毕竟,被真正的杀人鬼绑架的话,自己就不是杀人者,而是被害者了呢。
啊,啊哈哈哈。
于是,她便按着那女人的命令,被下了言灵。
既然是成为了受害者,那么为什么不好好地扮演受害者呢?
崩溃了的她,这样想到。